饥荒年代，我靠系统顿顿吃肉_第16章

顾云川那番建军宣言，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心，激起的，不仅有年轻人的热血涟漪，更有深水区那些老成持重者心中，关于利益的汹涌暗流。

“我愿意！”

一个声音，在顾云川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便迫不及待地从人群中吼了出来，打破了片刻的沉寂。
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一个身材高大、皮肤黝黑的年轻人，满脸通红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。

他正是之前在县城里担当“金牌销售”的狗剩。

这几天的县城见闻，让他那颗年轻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，他亲眼见证了财富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，也让他对顾云川的崇拜与信服，达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顶点。

“云川哥！算我一个！我不想再面朝黄土背朝天，种一辈子地了！我想跟你干大事！”狗剩的眼神里，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渴望，那是一种挣脱了土地束缚后，对广阔天地的向往。

他的带头，像一根被点燃的引线，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年轻男丁心中那团压抑已久的火焰。

“算我一个！云川哥！”

“我也去！我力气大，一个人能扛两袋粮食！”

“当护卫！领月钱！以后娶媳妇儿都硬气些！光宗耀祖！”

一时间，应者云集。特别是那些在焚蝗之战中，亲身体验过无助的恐惧，又品尝过胜利果实的年轻人，更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。

他们厌倦了日复一日、单调枯燥的农耕生活，顾云川为他们描绘的那个充满激情、荣耀与财富的未来，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。

短短一炷香的功夫，就有三四十个精壮的年轻人，昂首挺胸地站到了高台之下，他们自动排成几列，脸上写满了兴奋与期待，像一群等待检阅的新兵。

顾云川看着眼前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，满意地点了点头。这就是他需要的新鲜血液，是他未来商业帝国赖以扩张的利剑与基石。

然而，事情的发展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。

当最初的热情与冲动渐渐冷却，当那些涉及到“分利”二字的具体条款，开始被人们在心里用小算盘反复拨打和咀嚼时，不同的声音，如同水下的暗礁，开始悄然浮现。

“咳咳……云川啊……”一个辈分极高的老者，是村里的族叔公，他拄着一根光滑的拐杖，在旁人的搀扶下，颤颤巍巍地走到台前。

他浑浊的眼睛里，带着一丝长者的忧虑，愁眉苦脸地说道，“组建护卫队，保护村子，这是天大的好事，我们这些老骨头，都举双手赞成。可是……你把盐引那一半的红利，全都投到这里面去，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太多了点？”

他的话，虽然委婉，但立刻引起了许多埋头苦干的中年村民的强烈共鸣。

“是啊！里正叔公说得对！那一半的利，我的天，得是多少钱啊！就为了养着这几十个不事生产的大小伙子？”

“我们辛辛苦苦在锅炉边上炼油，在石灰窑里烧灰，到头来，赚的钱，还要平白分给他们一大份，这……这不公平！”

一个嗓门尖利的妇人，更是叉着腰，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起来：“我家男人为了制皂，手上都烫出泡了！凭什么要拿我们家男人拼死拼活赚来的钱，去养别人家的男人？他们当护卫，耍耍枪棒，难道比我们还辛苦吗？”

这些声音，虽然在最初的欢呼声中显得有些零星，但却像一根根精准淬毒的钢针，狠狠地扎向了问题的核心——利益分配的公平性。

这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。

这背后，是根深蒂固的、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思想，与顾云川试图建立的、以集体利益为核心的“公司化”组织架构之间的第一次正面猛烈碰撞。

在这些农民朴素的价值观里，“多劳多得，按劳分配”是天经地义的。他们可以理解，炼油的、制皂的、去县城卖货的，按照功劳大小，分得多一些，拿得少一些。

但是，让他们从自己“应得”的劳动果实里，凭空拿出一大块，去供养一支在他们看来“不直接产生经济效益”的武装力量，他们从情感上、从逻辑上，都无法接受。

刚刚还因为踊跃报名而兴奋不已的狗剩等人，听到这些刺耳的议论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误解的羞恼和无地自容的尴尬。

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伸手乞讨的乞丐，是在理直气壮地瓜分别人的劳动成果。

“张大婶！你胡说什么呢！我们当护卫，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！”一个性格火爆的年轻人，涨红着脸，忍不住大声反驳。

“保护安全？”那妇人撇了撇嘴，翻了个白眼，言语间充满了刻薄与不屑，“现在王大虫都服软了，官府的盐引都给我们了，哪还有什么危险？我看你们，就是想找个由头偷懒，不想下地干活，想白拿钱！”

“你！你血口喷人！”

“我怎么血口喷人了？难道我说的不对吗？”

眼看着一场关于“公平”的内部争吵，就要在打谷场上彻底爆发。

“都给我静一静！”

顾云川的声音，如同洪钟大吕，从高台之上轰然响起。

他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勃然大怒，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，但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，那笑容里，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。

他缓缓地走下高台，分开人群，一步步地，走到了那个叫嚷得最凶的“张大婶”面前。
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如同探照灯一般，聚焦在了他们两人身上。

“张大婶，是吧？”顾云川微笑着问道，语气温和得像是在拉家常。

那妇人被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，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，她不能弱了气势，依旧梗着脖子，强撑道：“是……是我又怎么了？我说的……难道不是实话吗！”

“好一个实话。”顾云川赞许地点了点头，他忽然伸出手，动作快如闪电，一把抓住了那妇人因为常年操持家务和农活，而布满了厚厚老茧、指节粗大的右手。

妇人吓了一大跳，尖叫着想要抽回，却发现顾云川的手，如同铁钳一般，看似没有用力，却让她根本无法挣脱分毫。

顾云川没有理会她的挣扎，而是将她的这只手，高高地举到众人面前，朗声问道：“大家看，这是什么？”

“手啊……还能是什么？”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，弄得一头雾水。

“不。”顾云川摇了摇头，他的目光，如同最锋利的刀，缓缓扫过所有刚才抱怨不公、心存疑虑的人，“这不是手！这是我们现在的一切！是我们用来炼油、制皂、雕花、赚钱的工具！是我们顾家村，乃至所有参与我们事业的乡亲们，安身立命的根本！”

然后，他话锋猛然一转，语气陡然变得森然凌厉，充满了血与火的味道：“可如果！有一天，王士仁不跟我们玩阴的了！他直接撕破脸，花钱雇上几十个心狠手辣的亡命徒，在夜里冲进我们的工坊，把我们的锅全部砸烂，把我们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原料付之一炬！再把你们所有人的这双手，都给一根根地打断！我问你们，到那个时候，你们还拿什么去赚钱？拿什么去养家糊口？”

他的声音，不大，却像一把沉重的攻城锤，狠狠地、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！

所有刚才还在斤斤计较、抱怨不公的村民，脸色，在这一刻，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

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安稳与富足，却忘了这份安稳，是建立在何等脆弱的基础之上！他们只看到了王士仁暂时的退让，却忘了猛虎，即便是打个盹，受了伤，也依旧是能吃人的猛虎！

顾云川缓缓松开手，那妇人像触电般缩了回去，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。

他退后一步，环视全场，声音再次拔高：“你们以为，我组建护卫队，只是为了让他们扛着长矛，在村口站岗放哨吗？错了！大错特错！”

“他们，是我们未来商业帝国的刀刃！是我们的拳头！当我们的生意走出石盘县，走向府城，甚至走向更远的地方时，我们需要他们，去保护我们的商队，去震慑那些沿途的匪盗和地头蛇！当我们的工坊需要更多、更便宜的原料时，我们需要他们，去那些更偏远、更危险的地方，为我们开拓新的供应渠道！”

“他们不直接生产肥皂，但他们用鲜血和生命，捍卫着我们生产肥皂的权力和环境！他们是我们整个产业链条中，最不可或缺的一环！他们的功劳，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小！”

“我再问你们一遍！”顾云川的目光，最后落在了那些年轻人身上，充满了期许与信任，“把盐引一半的利润，投入到这柄‘利剑’之上，让他变得更锋利，更坚固！你们现在还觉得，不公平吗？！”

打谷场上，雅雀无声。

之前所有抱怨、质疑的声音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深刻的、发自内心的羞愧与认同。

他们终于明白了。

他们之前，只是把这次的合作，当成一次临时的、搭伙赚钱的买卖。

而顾云川，从一开始，就在布局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、庞大而长远的……事业！

“云川……我们……我们错了！”之前那个族叔公，满脸羞愧地低下头，朝着顾云川，深深地鞠了一躬，“是我们这些老家伙，眼皮子太浅，鼠目寸光了。”

“是我们错了！”

“云川，我们都听你的！”

道歉声和支持声，如同潮水般响起。

顾云川看着眼前这再次被凝聚起来的人心，知道这场内部危机，已经彻底化解。

而通过这次的“分利之争”，他也成功地，将“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”以及“风险与收益并存”的现代商业理念，第一次，深深地根植到了这些农民的心中。

他知道，他的队伍，终于可以真正地，开始组建了。